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哄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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哄她

晚餐很簡單, 速食粥混著午餐肉,一人還能分到兩塊黃桃罐頭,宋星河把自己的那兩塊夾進許之窈碗裏, 動作又快又準。

許之窈懵懂地擡頭,發現宋星河一邊吃飯, 一邊卻在望著天空,一副“我什麽也沒做”得樣子,而其他的戰士們則都悶頭扒飯,仿佛碗裏的都是山珍海味還香。

漫天的繁星比銀河還要璀璨,火光映在宋星河的臉上, 許之窈看著他看天看得眼白都露出來的樣子,忍不住覺得好笑。

這人打仗的樣子那麽帥, 怎麽這種時候像是初出茅廬的楞頭小子呢?

軍人吃飯都速度極快, 頂多也就是十分鐘,六個大男人就風卷殘雲一般吃完了碗裏全部的食物, 而後迅速收拾了做飯的鍋碗瓢盆, 等許之窈咽下最後一口桃子的時候, 他們連帳篷都已經紮好了。

七個人,三間帳篷, 許之窈睡單間,餘下的人三人一間, 許之窈被照顧的妥妥當當。

她有點不好意思。

“你們三人睡一個,不會擠嗎?”

“兩人一組守夜,三小時一換防, 帳篷裏根本不會同時躺三個人。”宋星河解釋。

許之窈剛想自告奮勇得參與守夜, 然而想到自己和這些戰士們的體力差距,她還是乖乖認慫, 躲進了帳篷裏。

沙漠晝夜溫差大,入了夜氣溫驟降到十度左右,許之窈穿上厚外套,鉆進睡袋裏。

帳篷外的篝火旁,她歪頭就能看到宋星河的背影,他沒有再加衣服,身上輕薄的衣衫,越發顯得背脊挺直,帶著利落的線條,格外賞心悅目。

許之窈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,很快就被發現,四目相對間,宋星河的眼裏帶著淡淡笑意。

他朝她勾了勾手指,許之窈猶豫片刻,從睡袋裏爬出來。

雖然連日奔波,但現在還不到八點,她是真的睡不著。

宋星河坐在篝火旁,許之窈湊近了些,才發現他似乎在調試什麽裝備,那看起來像是從他的狙擊槍上卸下來的一小塊零件。

和宋星河一起搭檔值班的是韓向前,他是個很沈默寡言的人,看到許之窈來了,便知趣地借口巡邏走開了。

許之窈靠在篝火前,雙手抱著膝蓋,安安靜靜地看宋星河修理槍械。他的手指靈巧地用工具在零件上敲敲打打,仿佛在打磨一件藝術品。

“又偷看我什麽?”宋星河突然開口問道。

“覺得剛才那個鏡頭很美。”許之窈的手圈成一個方框,把宋星河放在畫面裏,篝火光影變換,外形出眾的男人有十分完美的肌肉走向,不管哪個角度都好看極了。

宋星河對拍照似乎沒有之前的反感,笑著看向許之窈:“累了一天還這麽有精神?”

“這才到哪裏?我十二歲的時候夏令營,就徒步穿越過騰格爾沙漠,在沙漠裏走了三天,很多人堅持不了,要求坐汽車,我沒有,我一個人走到終點。”許之窈笑道,而後笑容卻又剎那間戛然而止。

那一年,她被打發去夏令營,母親哄她,說如果她表現好,等她回家,恰好是生日,她和父親會給她一個驚喜。

年少的許之窈以為父母的關系真的緩和,她當了第一名,磨破了腳,曬爆了皮,一個人拖著行李箱,飛奔回家,可推開大門,家裏缺空蕩蕩的,除了有人打砸過的一片狼藉,什麽也沒有。

她給母親打電話,換來的只有一句怨毒的話:“要是沒有你該多好。”

成年以後,許之窈已極少回憶起兒時的事,他們這一代人,破碎的原生家庭,本就是家常便飯,沒有什麽稀奇的,可是啊,那種刻在骨子裏的遺憾和痛,卻仿佛一個藏在心裏的惡魔,偶爾會跳出來,在她的心口上跳舞,昭示著存在感。

這種時候,許之窈往往有點想發瘋。

她回過神來,擡眸便看到宋星河擔憂的目光,她挑釁地笑起來,從口袋裏摸出香煙盒,選來選去,她拿出了宋星河之前給她的那半根軟中華。

許之窈輕輕張嘴,用牙齒咬住香煙,而後湊到宋星河身邊,整個人半靠進宋星河懷裏,嘴裏含糊道:“借個火。”

她靠得那麽近,低垂著眼瞼,可以看到濃密的睫毛,衣領敞開著,宋星河只要低下頭便能瞧著光影下隱約可見的輪廓。

剎那間,宋星河的臉被火光映得通紅。

許之窈帶著些許暧昧地姿態,又靠得近了些。

宋星河終於潰敗,他挪了挪位置,離許之窈遠了些,而後才拿出打火機,幫她點燃了那半根香煙。

醇厚的味道在口中擴散開來,許之窈吐出一口煙圈,看著自己和宋星河身邊空出來的十多公分距離,心裏莫名有些疲憊。

她同樣有點厭煩間歇性厭世的自己,難以克制的煩躁。

“我睡覺去了。”許之窈想站起來,卻瞬間被宋星河抓住了胳膊。

“坐下。”他把她拽下來,難得的眉頭皺起來又松開,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解,“你的心情總是這樣像過山車嗎?”

許之窈看著宋星河不解的樣子,一時不知該怎麽解釋,卻又想她憑什麽要跟他解釋?

“是啊,女人就是這樣的。”許之窈理直氣壯。

宋星河難得見許之窈任性的模樣,他不知自己怎麽得罪她,但男人的本能告訴他,現在他不能放許之窈走。

“不是想給我照相嗎?去拿你的照相機。”

許之窈瞪大眼睛看他,“你同意了?你不是說……”

“那時候有所顧慮,現在沒有了,可能很多照片不能發表,也需要審核,但我允許你自己珍藏。”宋星河溫和地說道。

“誰要珍藏?”許之窈受不了宋星河的自戀,然而她還是站起來,屁顛屁顛回帳篷裏取出設備,對著宋星河一陣哢嚓哢嚓拍。

星空下擦槍的軍人,篝火映在他的臉上,一半明亮,一半隱藏在黑暗中,宋星河雕塑一般的側臉留在畫面的中間,額頭上沁出的細小汗珠清晰可見,近景是篝火,遠景則是漫天的繁星和連綿不絕的銀色戈壁,美得當真像是一幅畫一樣。

宋星河低頭擦了一會兒槍,不知許之窈照完了沒有,他擡眸看向鏡頭,眸子裏映襯的星光雪亮,帶著軍人特有的犀利眼神。

許之窈看著鏡頭裏的畫面,差一點忘記按下快門。

“拍完了?”宋星河問。

“嗯……”許之窈低頭查看照片,掩飾著自己的尷尬。

宋星河看她似乎心情比剛才好了許多,心裏暗暗松了口氣。

“心情好些了?”他問。

許之窈楞了楞,而後輕輕點點頭,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宋星河讓他拍照,大約是在哄她。

“睡覺去吧,明天天亮,又要出發了。”宋星河站起來,走到許之窈身邊,催她進帳篷。

明明只有幾米遠的距離,但他偏偏要如此,站在帳篷外面,親眼看著她鉆進睡袋。

“晚安。”他突然伸手揉了揉許之窈的頭發。

許之窈瞇了瞇眼睛,感覺自己像個十幾歲的幼稚小姑娘,被男朋友漫不經心地哄著。

她張了張口,剛想表示抗議,卻見宋星河站起來,連帳篷的拉鏈都給她拉了下來,黑暗降臨,篝火都被擋在了外面。

“好好睡一覺,不要亂想了。”宋星河又叮囑一遍,啰嗦極了。

許之窈撇撇嘴,輕聲說:“好啦,知道了。”

她閉上眼,四周一片漆黑,她聽到宋星河的腳步聲漸漸遠了,而後卻又去而覆返。

“我在外面守著,別怕。”他道。

許之窈無聲地笑起來。

“嗯。”

她很快睡去,曾經叫囂的回憶,竟就這樣,又被封存起來。

第二天,許之窈是被叫起來的。

清晨,天氣還有點涼,特戰連的戰士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起來的,除了許之窈的帳篷,餘下的兩頂都已經收拾的幹幹凈凈。

篝火也滅掉了,宋星河拿了一塊壓縮餅幹和一杯熱水遞給她。

“吃早飯吧。”

許之窈懵懵懂懂地坐在地上吃餅幹,只見宋星河三下五除二把她所有的東西都打包收拾好,背在了身上。

一時之間,許之窈有點不習慣。

感覺自己像多了個保姆。

許之窈在心裏想。

“走吧,繼續出發。”宋星河回眸對許之窈說道。

“哦。”許之窈還沒怎麽睡醒,她乖乖站了起來。

這之後,他們就這樣沿著高速公路走了整整三日,這三天他們沒有遇到任何人煙,除了偶然可見的車輛殘骸和屍體,許之窈幾乎快要忘記,他們仍在帕尼拉的境內,沒有脫離險境。

補給雖然並不充分,但宋星河十分有經驗地把所有的食物和水源控制在恰到好處的地步,他們沒有食物短缺的問題,餘下的只有不知何時見底的體力。

許之窈的腳已經開始麻木了。雖然每天堅持上藥和包紮,但她腳上的傷口卻還是在一天一天的擴大,逐漸血肉模糊。

從疼痛到麻木,再到一種仿佛摩擦骨頭的疼,她不吭聲,可無法避免的,她的速度越來越慢。

可第四天,許之窈的體力終於宣布告罄,她坐在地上,臉色蒼白地喝下了宋星河遞給她的葡萄糖水。

那東西不好喝,甜的發膩,卻是她快速補充體力的唯一辦法。

“照這個速度,我們能走到嗎?”許之窈小聲問。

宋星河不吭聲,他只是將自己身上的裝備補給分給其他戰士,而後在許之窈的面前,蹲了下來,拍拍自己寬闊的肩膀。

“上來吧,我背你。”他回眸看向許之窈,看著她目瞪口呆的樣子,忍不住笑起來,“怎麽?你又不好意思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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